心理諮詢師到底為誰解壓？

朋友自殺無能為力

“看我這個刀疤。”初見面，蔣凱主動伸出右臂，向記者展示他手臂上那道刀疤。24年，還在念大學的他經歷了人生的一場“地震”――失戀。傷心欲絕的他坐進浴缸，然而還是沒有勇氣下手真正結果自己。家人把他送去了Y心理諮詢機構。那是錫城首家心理諮詢機構，全國連鎖，擁有工商執照。蔣凱遇見它的那年，也不過剛剛成立一年。那裏的負責人Z老師也還沒有現在這麼大牌，親自為蔣一對一諮詢，掃去了他失戀陰霾的同時，也激發了他投身心理諮詢行業幫助更多人的念頭。“當時覺得這一行非常神聖。”坐在記者對面的蔣凱淡漠地抽着煙，提起當年，還是能找到那一閃而過的熱血。

神聖背後也很辛酸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入行不久的蔣凱很快就體會到了這份神聖行業不同於其他的艱辛。

蔣凱做過不少失戀女孩的案例，其中D女孩至今讓他印象深刻，因為她曾經寒冬臘月凌晨3點召喚過他。心理諮詢師的時間從來不屬於自己，屬於“案例”對象。一線的心理工作者，全年無休是常有的事情，每天24小時的“工作熱線”開通是唯恐自己的案例對象有隨時“呼喚”的需要，尤其是情感類諮詢，因為他們往往有隨時傾訴的需求。而這樣的傾吐常常發生在深夜時間。那位讓人難忘的D女孩就喜歡把失戀的痛苦用在酒吧喝酒來宣泄。通常酒吧營業時間結束也就是她爛醉如泥需要傾訴的時候。那時是寒冬臘月，凌晨3點多蔣凱被她呼喚爬起，而後前往酒吧去“營救”。

有哪個戀人願意和一個工作時間毫無規律可言的人談戀愛？蔣凱的擔心不久就在他的同行小張身上應驗。小張當時接了一個失戀的案例，案例對象叫Y，21歲，大三女生，因為即將畢業的問題，被一個處了2年的男朋友給拋棄了。而小張當時正熱戀當中，女朋友喜歡對小張時不時來次“突擊檢查”。不幸那段時間，她經常碰到的狀況就是小張在和Y“話聊”。誤會想不產生也難。小張雖然和女友有過幾次交流，但由於他和Y的具體談話內容涉及隱私，就不能過於“坦誠”向女友報告，然而這樣的“不坦誠”在小張的女友看來，似乎就是在“欲蓋彌彰”。所以不久之後，小張的這段戀情只能無奈告吹。這麼一來，可苦了小張，一方面在幫助別人走出失戀陰影的同時，另一方面還要處理自己的情感生活。在中國，由於心理工作者嚴重匱乏，相應的“迴避制度”(迴避制度是指當心理工作者的心態係數出現異常，通常表現為：家庭變故，自身問題或者援助案例和援助心理工作者有非援助以外之間的關係且存在有變數因素時，就不適合繼續對此案例心理援助工作的一種制度)得不到體現。因此，在小張面臨失戀的同時，依舊要參與到工作當中去。

年收入很多不足2萬

一線心理工作者收入幾何？説出來也許不少懷揣心理諮詢師夢想的大學生們會頓時幻滅。蔣凱給出的數字是年收入1―4萬之間。年收入不足2萬的大有人在，4萬則必須是在兼職的情況下。蔣凱告訴記者，心理諮詢師收入大致可以分為有薪制和無薪制，有薪制的人員多半受僱於某家心理諮詢工作室，最初往往是每月8元，這個數字低於本市最低工資標準5元，且並不繳納社保。底薪根據職稱不同而有高低之分，以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為例，大概在無錫的底薪是12元，再加上職能補貼3元，也就15元左右。每接一個案例會給予相應的獎金，但要結案後才能結算。結案是指接受心理援助的人其心理指數通過ATS過後已經沒有紅色系數了。再有經驗的心理工作者，一個月能結案3例已經是了不起的“政績工程”。由於每個案例的收益不同，按照平均加權來算，一個案例可以帶來的獎金也就是15元左右。15元的底薪加上45元的3個案例結案獎金，一個一線的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一個月2元都不滿。另一類是無薪制的，沒有底薪，純粹接案例，拿佣金。這類心理工作者一般家境不錯，對心理工作又是充滿熱愛，甚至都能義務接案例。他們的酬勞很不穩定，因此他們的薪金對衡量錫城心理行業的收入水平參考價值並不大。

朋友自殺無能為力

然而真正讓蔣凱下定決心放棄心理諮詢這一行業的倒不是以上這些表面的理由。有兩件事的發生最終促使了他下定決心。蔣凱喜歡泡論壇，因為能結識很多朋友，幫助很多朋友。然而有一天，論壇上認識的一個朋友突然給他打來電話，説失戀了，實在熬不過去，吃了兩瓶心臟藥準備自殺。已經給好朋友打了一圈電話。最後這個電話打給蔣凱，算是告別了。電話然後就掛斷了。朋友就這樣死去了，蔣凱卻完全無能為力。身為一個心理諮詢師到底能做什麼？他迷惘了。一個農村裏出來的大學生同樣因為失戀問題找蔣凱諮詢。男孩的固執痴情，蔣凱也曾感同身受。諮詢結案時，要收費了，看着清貧的男孩，蔣凱不禁在想，到底心理諮詢師在為誰服務。

錫城不少從業者

據瞭解，錫城的不少心理諮詢師往往都是遭遇了人生失敗，才走上了這條道路，比如失戀、比如離異、比如工作壓力。不過由於行規，他們是不能通過向案例對象講述自身經歷來勸導，於是很多時候他們更多扮演傾聽者的角色。然而他們當中許多人揹負着生活的壓力、經營的壓力，在案例對象面前表現得完全是另一個自己。

另外，心理諮詢師隊伍裏有相當數量的熱血大學生。他們憑藉自己的青春和熱情，一心想要去幫助能幫助的人。初衷當然是美好的，然而畢竟人事閲歷不足，一方面難以接案例，而真正接到案例，對對方的真正幫助一時還談不上。長此以往，挫敗和迷惘感的加深，往往只能導致他們中途放棄。

收費標準不統一

心理諮詢收費有兩類：包時制和包乾制。包時制的話，有名氣的資深心理諮詢師開價是3元/小時，這個價格也不是死的，可以還價，但是能還多少，考驗案例對象的還價功力。新手心理諮詢師的價碼是5元/小時；包乾制，指的是一個案例對象，心理諮詢師全程負責到底。資深心理諮詢師開價通常為3元，一般先付15元定金。後期是否會要求續費，也是個未知數。雖然只有1餘家心理諮詢機構，但是收費標準完全不一。以心理諮詢為例：A機構新手提出包乾5元；B機構説需要專家會診，3元起步，後期費用再説。C機構則會説先讓學員幫着看看，收費很低廉。一旦不行，再讓所長出馬，也是3元起步。這些開價都存在極大的浮動不確定性。心理諮詢師會發揮職業特長察言觀色，評估客户的財力，往往可能每次的開價都不一樣。